伏龙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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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给我亲爱的姑姑他们说的都不对侯记者写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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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风带着湿暖的空气飞沙走石地从山里吹进世界里。填充了世界的每一寸。它压弯白杨的树干、刮断垂柳的枝条、化了南墙根里的积雪、破了湟水河上的冰封……它几乎用世界上最糟糕的方式告诉人们:春天就要来了。

走在春天里的人们,脸上挂着灰尘,头发里“栽满”黄土、嘴巴里是泥土的味道。黄风停下时,人们才发现白杨树的枝条变成了青绿、柳条变得柔软、去年种下的葱钻出了土地。

黄风把村庄搞得紧张起来,人们的脚步快了、喊声激烈、吼声被风带走。黄风带来的尘土,落进能落的平面上。房间的桌子上,脸盆里、锅台上,板凳上都会落一层又一层像糖霜一样的灰尘。她拿着抹布擦完八仙桌、擦板凳、擦完板凳、擦沙发。沙发上的水气没干,八仙桌上又落了一层新的灰尘。

她栽在院子里的牡丹长了紫红色的叶片、丁香白色枝干死了一样、什么草还是有什么树在庭院里低矮的生长。她看着风中摇摆不定的树说,刮吧,刮吧,刮过大风天就暖了。

第二天,天真就暖了起来。

黄风停了,黄色的山有了层次、白杨树有了绿意、天从五马沟到湟水河都是一片蓝汪汪无趣至极的颜色。

五马沟里的大白土都带着湿气,人们进了五马沟,在山中间的石头隧道里开挖沙子。

沙子里有金子。

运气好,一天会有几年的收成。

这活儿男人们能干,她干不了。洞子里仅容一个通过的空间里,空气有限,女人们走一走,都会累,更别说拉一车沙子出来。五马沟据说都被掏空了,山里面都是四通八达的洞子。洞子沿着金沙走,沙埋到哪里,金子就在哪里,人就弓着腰、流着汗,挖着金子。她说,五马沟的洞子不能乱进,进去就出不来。

她总说些五马沟的事儿,什么洞里的蜡烛突然就灭了,人们没来及跑,沙子就落下来。她又说,好好念书,不受苦。

黄风吹过,春耕就开始了。她的地里收拾的干净,她会把石子儿扔得好远、家粪扬的均匀、麦子种子千挑万选。种完一块,来不及看一眼,又要去种下一块。五马沟的地要最后种。她怕一个人去五马沟,除了五马沟里深不可测的山洞里的离奇传说外,哪里还埋着一代又一代的先人。

人们开玩笑,再过几年就要抬进进五马沟。她的娘家不说这话,他们说送上“西大顶”。两个相隔不远又有名字的山,是一代又一代人最后的归宿。

她说,五马沟里经常有旋风儿,有的旋风儿一直跟着人,想要跟人说话。你们见了千万要跑掉,不干净呢。她见旋风儿也会跑开,像躲开一场宿命。

春天来临,小麦要镐草了薅头草了。麦苗还弱,从大峰顶、再到五马沟、再到官沟边上刚薅完一遍,又要回到大峰顶的地里薅二草了。

头草是些灰条之类双子叶杂草,一铲子铲下去能解决一片。她坐进巨大的田里,一寸一寸挪着瘦小的身体,她铲过的地松软、透气,刚出土不久的麦苗还是嫩绿。

薅二草时,天气已经热了一些。穿上轻巧的衣服,她还在地里一寸寸地向前挪。腿麻了,就换个姿势、胳膊麻了,就换只手,明亮锋利的铲子不能停,它在土里铲进铲出,麦苗就更绿了。

从春耕到薅二草,她会忙到深夜。各式各样的农活会冒出,油菜地里要浇水、果树要打药、马奶头树要施肥,各式各样的活计像是一张巨大的口,咬住瘦小的她。

她再努力,还是会有活儿干不完。可要是不努力,她就会落在别人后面。人们都告诉他,不能落在别人后面。生命这场竞赛,输了赢不回来啊。

麦田拔高草了,她带着白色的布做的凉帽。她从地里回来,在大门口拍打着灰尘,从头到脚,从上到下。拍打干净又把干活的衣裤换掉、把干活的鞋换掉。

换上干净的衣服,她会打一盆清水洗脸。她洗的仔细,也会洗净额头的头发。她把头发梳好,进了厨房。

她的水泥灶台上一尘不染,灶火们的柴火也是整整齐齐。她生了火,等一锅水开的时候,她把一把又一把麦草和自己的青春塞进灶火。

她说,从蒲家墩买了的洗洁精是假的,倒好多也洗不干净油锅。真的洗洁精,只要一滴,油就会向锅的四周散开。你看看,现在什么都是假的,连洗衣粉都是假的。

她把一个菜瓜切成片,倒进烧沸的油里。她炒的菜瓜香,是从来没吃过的味道。说这个时她笑了,说是吗?真的?她看着狼吞虎咽的人们吃晚饭,又回到灶台,把假洗洁精倒进锅里,唠唠叨叨地开始洗锅。

洗完锅她的额头上都是汗水,坐在院子里吃西瓜,西瓜比日子还甜。院子里的牡丹已经谢了,结了四五个结实的种子。紫色的丁香花释放出的浓烈的香气,她说,牡丹开的时候才好看。是红色、紫色,比碗还大的柴牡丹。柴牡丹爱干净,要埋点鸡粪才开得艳。

她不再谈起牡丹,直到它们也在一个冬天,被脏水冻死。丁香也不在了,旧房子也不在、旧灶台也不在了、连她也不在院子里了。

院里种了大樱桃。枝条的顶端都挂着装了水的瓶子,人们说,这样能结果,这样不落在人后面。人们说,人们说,人们还说……人们也为你哭,撕心裂肺。他们围住我,我却只想拥抱你。

她老了,她的手、她的膝盖、她的脚开始疼了。她的灶火里还烧着她的岁月,可是再也烧不开那锅水。她烧了一生的灶火,锅里的水却不冒热气,人却越来越老。她想念的人在远方,她不再年轻了,双鬓斑白了,可就是如此,你只是老了而已,不应离开。

黄风、骤雨、暴雪……日子日复一日将她的青春带走,将她送进了五马沟的一杯黄土里。从那里看出去,对面就是娘家的山水。白杨水快发芽了,树梢泛着青绿色、冬麦一片又一片地葱绿、山是土黄色,可是这世界还这样,只是呼喊你,你不再有回音。

人们说,人们说,人们说,那是风水宝地,尽管那只是一片斜坡。

黄风带走了人们的哭声,哭声会消失,伤痛会遗忘、只有黄风的怒吼着说:“为什么带走了她?”黄风又起,遮天蔽日,多少土落进了眼里,多少泪流进土里。

她在梦里说,别人都穿着一件坎肩呢。我说,我给你买件棉袄再做件坎肩。她穿着黑色的衣服,面容模糊。她拿着一盆奇特的绿树。我们穿过村庄,从一条土路上走进村庄。

我们一起走的那条土黄色的路上清晰可见,那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路,只是我再踏上此路,再见不到你笑着迎我,哭着送我。

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姑姑侯永存。(图片若涉侵权,请告知。谢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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