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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大年,响大炮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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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咚”——“当”!“咚”——“当”!

一声炮响,一股青烟!年,来了!

冬天的*土地格外硬实,踩在地上都是瓷蹦蹦的。放学后一阵小跑,书包一路上拍打着我瘦小的屁股,文具盒在书包里叮当作响,惨叫不已。刚跑到我们新街街口就碰到了蓝鸽老姑,老姑就在我家房前。老姑说:强强,你爸爸给你捎回炮来了,跟老姑去取。

哇呀呀!真的吗!我顿时感觉神清气爽、身轻如燕!放学时挨得那一手板仿佛在瞬间也不疼了。对于我这种熊孩子,炮,是我最喜欢的东西!

进了老姑家里,炕上放着一个袋子,里面是爸爸从太原捎回来的各种炮。村里的人家都有大灶火,灶火一边放着风匣,中间是灶火,另一边的砖垛上掏一个小四方口子的洞洞,用来放火柴。

我悄悄就把火柴拿了出来,顺手抽了一支小花炮,一出家门就点燃了,对着老姑南面放着的柴草“通通”就是两下。老姑急忙追出院子说:往天上放,往天上放!说实话,白天响花炮的感觉很不爽,就像明明是好饭菜,但就是没有放盐那个滋味,只能看见一点白光,好在聊胜于无,总算过了一把小瘾。老姑笑骂:真是个灰脑,不敢响了,怕把柴草点着了。

拎起炮来,一溜烟就回家了。家里没人,嗨,正好一个人盘点盘点。魔术弹、起火、激光弹、陀螺、浏阳小鞭炮、包着红纸的大麻炮……呀,还有个降落伞!我的心乐开了花,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百万富豪,腰不是一般的粗!这下又能在小伙伴面前大大吹一回牛逼了,这炮,太原来的,你们见过吗?

妈妈一会就回来了。妈,爸爸捎回来炮了。知道了,你蓝鸽老姑刚才说来。把炮先放在南房哇!急不可待吃完饭,我就去找伙伴了,我要在他们面前大大吹嘘一番。

奋*左右手交叉在袖筒里,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一下即将滴下来的清鼻涕,眼巴巴问道:能让我看一下吗?袖口上的鼻涕被冻成了冰碴,都能滑冰车了。我厌恶地走开几步,斜了他一眼:不行!

东东两眼放光,敞着小棉袄也凑了过来:我也想看看。就你这个熊样还想看太原的花炮?棉袄上一共五颗扣子,掉得只剩下挨脖子的这一颗,走起路来忽扇忽扇,一副熊堆堆的模样,也想看?不行!我的口气异常坚决!东东还在和我套近乎:等我买下闪光雷我给你一支。闪光雷,我稀罕个闪光雷!魔术弹听过没有!听过没有!东东显然被我吓到了,边走边嘟囔:不让看就算了么!

这些花炮让我在小伙伴当中很是耀武扬威了一阵子,直到长大才知道,火车上是不允许携带易燃易爆物品的,极其危险!我曾经在火车站看到过易燃易爆品的宣传画,惨不忍睹!当年安检不严,这些花炮是悄悄带上火车的!

自从有了炮,我就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不前了,每天就像是活在胶水里面,望眼欲穿。什么时候才能响炮啊?那种感觉就像是口渴吞了个冰疙瘩,上不来下不去,很是煎熬!

一进入腊月,某些头脑灵活并且有渠道的村里能人悄悄卖开炮了。这种炮不是正规渠道来的,可能是小作坊生产的。身材很苗条,灰色的洋灰纸颜色,可能为了节约成本,没有外面那层大红纸,这炮不单个卖,一卖就是一墩,十个。我见过他们响这种炮,声音清脆,我还挺喜欢这种炮。后来国家管得严,就再没有见卖过。

还有不少小商贩,就在学校门前晃悠了。卖些摔炮、擦炮、拉炮。

擦炮带着一个类似于火柴盒侧面那种颜色的片片,把炮头用力一擦,然后扔出去就响了。拉炮则是一头带着一根细绳,这个炮需要固定,一般娃娃们都是把炮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,用脚踩住,右手一拉,然后就响了。这个拉炮非常考验一个人左脚和右手的协调能力,不少孩子就因为跑得慢把脚炸了,好在装药量极小,没有发生什么事故。

这两种其实我都不稀罕,我喜欢摔炮,三四厘米大小,圆柱形的身躯憨厚可爱。拿一个出来,看谁不顺眼,悄悄走到他跟前,把摔炮狠命地甩在他脚下,保证能把他吓出尿来。孩子们一般选一堵青砖墙,土墙不行,硬度不够。把摔炮一个接一个摔在砖墙上,摔炮声音比较闷,砸在墙上能砸出火花来,很好玩的!最后的结果就是被这堵砖墙的主人骂个狗血喷头,灰溜溜夹着尾巴四处逃散。

但是大人们不会给我买的,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,只记得买过一毛钱的摔炮,记不清几个了。别人家的孩子们你追我赶,互相把摔炮砸在地上通通作响,而我,就是那个眼巴巴看着的观众!

大年三十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来了!老爸也从太原回家过年了。早上就把炮拿了出来,摆在沿台上。老爸说:把炮冻一下,声音格外脆。我圪蹴在旁边,小心把大麻炮的炮捻找出来,有炮捻的地方总会凸起来一个小包,很好找。用左手横着捏住炮身,右手大拇指、食指轻轻把炮捻上面的红纸掐个口子,把垂下来的炮捻抠出来,扶成九十度,这样点起来容易一点。遇到炮捻松的赶紧往里摁一下,外面的天气很冷,但我仍然乐此不疲!

天刚刚黑就隐约听见响炮声了,看来还有比我没风水的人了。吃过晚饭后,爸爸妈妈姐姐在看电视,我则专心对付一板小炮。小炮很难拆的,你得掌握技巧,把中间绑着的那根线找出来,慢慢解,一不小心就会把小炮的炮捻弄下来的。

拆下十几个后,就找一支香,点燃拿着小炮就到了院子里,左手拿香,右手捏一个小炮,一点燃就扔出去“次”“啪”“次”“啪”。有时候扔得太着急就给撞灭了,撞灭了的小炮很危险,捻子短,一点就炸,我就被炸起的泥土崩在脸上过,很疼!

强猫,回家睡觉!明天早早起来接神!妈妈在屋内喊道。我们家没有熬年的传统,一到过年,大人们就更累了。钻进被窝里,还是心红的不能。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就被一阵炮声给吵醒了。

爸爸,起哇!爸爸看了看表刚刚半夜一点多。再睡一会!爸爸安慰道。我的那颗小心心呀,已经按捺不住了,实在是害怕老爸的42鞋底了,要不我当场就会大闹炕头的。

时间仿佛停止了,外面的炮声由疏到密,渐渐多了起来!爸爸,起哇!起哇,起哇!一夜也被你折腾地睡不好。爸爸拉开灯。新衣服妈妈早已准备好了,就放在枕头边上。我是起身最快的那个。推开家门,天空就像被黑漆刷了一遍,早晨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,很硬!很冷!爸爸把院子里的电灯拉着,把旺火点燃了。

先来一个大麻炮,“咚”大麻炮笔直地射向天空,已经超过树梢了,然后在半空“当”的一声炸成碎末,随风吹散。这炮果然厉害,把玻璃都吓得发抖!

后来看过一篇文章,里面介绍二踢脚是怎么装药的,二踢脚底下装的是竖药,为的是往上升,上面装的是横药,到了半空后左右炸开。

这个降落伞炮把我害苦了,砰的一声,我眼睁睁看见两朵就像云朵似的降落伞飘了下来,结果半路挂在了树梢。恨得我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!

魔术弹身材比较纤细,用两块半头砖立起来夹住,找根小木棍在旺火上点燃,慢慢靠近,“呲”一阵青烟过后,突然“嗖嗖嗖”连三赶四一阵炮响,五颜六色的花朵瞬间开满了整个夜空。我呆呆地望着天空,要是每天都是过年才好了。

隔壁“呲——嘎”“呲——嘎”,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闪光雷,跟我的魔术弹没有可比性,懒得看它。

旺火逐渐红了起来,院子里明亮了许多。妈妈隔着玻璃喊回家吃饭了。花生米、鸡肉丝调凉菜、大烩菜、炒鸡蛋,哦,还有一年只能喝一次的小香槟!那个年代能吃到这些,已经很开心了。

一阵又一阵困意袭了上来,不由自主就睡了过去。再次醒来,天已大亮。爸爸给奶奶请安去了,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硝烟味道,很好闻!院子里的旺火烧过劲了,跌落了一半,只有底下一层炭半黑半灰,扔个小炮进去,“啪”的一声,震落了一圈灰烬。

我把院子里响完的花炮收集起来,按照大小插成一把蹩脚的土枪,出了门就去找表弟玉的、邻居旗旗、正清。一会就撺掇起一众小朋友,大家都穿着新衣,每人一支用花炮筒筒自己组装的土枪,七嘴八舌,叽叽喳喳。都在比着自己是几点起来的。“我三点”“我两点半”“我一点”“我就没睡,熬年来”,可不,这位真的没睡,两只眼就像是带水的红宝石,哈哈哈。

我们一伙走街串巷,不时拿出小炮来放一个。一拐弯就碰到了伟伟,大过年的,这家伙穿着年前的旧衣服,一脸哭相,似乎还带着泪痕。我不由问道:伟伟,你怎么了?伟伟“哇”一声大哭起来,年前买了个猴子上树花炮,结果一点,这只猴子就直奔屋顶了,房上正好放着一堆柴草,瞬间就着火了,我爹、我哥连滚带爬上了房才打灭。下来就揍了我一顿,我要去找我奶奶,伟伟边哭边说走远了。

我们面面相觑,快中午了,各回各家哇!在院子里仔细找一遍,还有没响过的小炮了,归拢回来自有用处。把这些没响的没有捻子的小炮拦腰撅开,露出火药,然后把一个带捻子的小炮架上去,就像机关枪的支架一样,点燃后既能听到炮声又能看到火药喷出的火花。

有一次心血来潮,拆了好多小炮,然后把一小堆火药面集中起来,放根引线,一下点燃,“哄”一声,白烟四起,火光夺目,活生生被吓了一大跳。我躲闪不及,被冲起来的那股硝烟直接钻进了鼻孔,那滋味,怎一个酸爽了得!

小炮一下就响完了,还想玩,怎么办?我灵机一动,把姥娘、奶奶给的压岁钱藏了起来,悄悄和表弟到供销社买了一板浏阳鞭炮,躲在村南,把炮拆开,响了个痛快。不料很快东窗事发,被老爸老妈发现。老爸骂道:偷悄悄买了炮,你还跑到南面去响,连个响声也不让我听到。不过,老爸没有揍我,大年下,不该打小孩子的。年,让我逃过了一劫!

年下的炮是不能一起响完的,要丢一点正月十五再响。我思来想去,考虑半天后把最长的一支激光弹留了下来。十五这天,街口的大旺火早早就垒好了,天刚刚麻麻黑,旺火就点了起来。街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英在舅舅、先民叔叔、爱婵姨姨……街坊们说着闲话,小伙伴们都把自己珍藏的花炮拿了出来,一起放个痛快!

村子南面有两棵大槐树,遮天蔽日,底下是一大片空地。夏天人们坐在底下乘凉。每年正月十五,大家提前起上钱,派人进城买几麻袋炮,垒一个超级大旺火,周围的村民在这晚都早早围拢在一起,一起放炮,用木棍扎个馍馍在旺火上烤得焦*酥脆。

村南村北离得比较远,我曾偷偷去过一次,红火是红火,但是周围的人都不熟悉,一点意思都没有。亲们记住,逢年过节一定要和家人、熟人在一起才有意思、有意义!

鞭炮虽然好,燃放需谨慎!村里的二杆子后生们在众人们面前逞能,左手轻轻捏住大炮中段,右手吹了一下烟头,凑上去就点着了,一个接一个,一副神气的样子。多年前,很多后生都是这样放炮的,后来,陆续发生大炮在手里直接就爆炸的事故,当事人无一幸免,手掌被炸得鲜血淋漓,惨不忍睹。

作为一名资深爱响炮的熊孩子,被小鞭炮炸过,被火药烧过。小鞭炮炸一下就是当时疼一会,被火药烧了可是要疼好几天的。手指被烧成那种青灰色,火烧火燎,凑在鼻子下,一股子硝烟味。疼不敢和大人说,一旦说了,反而得挨一顿臭骂!

去年过年,领居家响炮,不慎把炮崩在了门洞里,这个名叫余则成的哑炮就悄悄潜伏起来,等到邻居回家睡觉后,哑炮被激活了,活生生把一辆崭新的三轮农用车烧成了三级残废。炮,真是个让人喜忧参半的东西!

每到过年前夕,城里早早就贴出通知,不让垒旺火、禁止放烟花!村里不受这些管制,照样家家旺气冲天,户户鞭炮齐鸣!可能是岁数大了,尤其是近几年,越来越不热衷于响炮了。每年都是买一点,图个喜气就行了。

炮声渐远,硝烟散尽!年,已经过了,生活还在继续……(老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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