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樊泽宝
“庄稼一枝花,全靠肥当家”,这是当年流行在农村的一句谚语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,农业还处于传统的农耕时期,当时经济薄弱,科技落后;那时农村种庄稼,肥料十分紧缺,七十年代前几乎没有化肥,到了后期才陆续有了氨水、碳铵和尿素等,不仅需要花钱买,而且都是计划分配,数量有限,有时花钱也买不到,种地的肥料多是土杂肥。
为了积肥,全民动员,人人都参与到积肥的队伍中来。生产队除常年用人畜粪便、锅灶草木灰等造肥外,每年仲夏时节还组织发动沤肥,生活在农村的人对此都有经历。
入夏后气温高,雨水多,草木生长旺盛且没钙化,农田里除锄耕管理外,农民相对休闲,于是,生产队就组织社员薅草沤肥。除生产队外,那时联中(现在的初中)、高中都有农场,学校也组织学生沤肥。
沤肥的原料一是土,二是嫩草,三是人畜粪尿及草木灰等。
首先挖淤泥,到常年有水的湾沟河将淤泥罱(lan)出来堆在岸上,控透水后用手推车或驴车运到常年专用粪场的空闲位置堆放,学校也是如此,只是由高年级的男生用手推车推运;其次是生产队将有黄土的陡坡辟为土场,供生产队和社员常年造肥或垫畜圈用土。
沤肥用的鲜草由生产队给各家(学生每人)派任务,交到生产队的按数量记工分,学校里完成任务的给方格本;那时我上学,上小学时帮着家里完任务,上了联中后既要帮家里,也要完学校的。早晨,中午、下午放学后和星期日就是薅(割)草,当时田野尤其水沟里杂草多,好拾,只是向回运费力。
那时拾草是为了完任务,也不管有泥还是有水,每天拿着一把镰刀和捆草的绳子,一根扁担,到沟湾里、河边割,那时草厚,一手挥镰,一手搂草,一会就割倒一片,望着身后一堆挨一堆的草,尽管浑身是汗,皮肤被草叶划得痛痒,眼被辣水荭熏呛得直流眼泪,但为了完任务、挣奖品依然越割越有劲。把割下的草一堆、一堆收集起来,把捆草的绳子呈U字型铺开,再把草一层又一层地堆罗上去,然后用手按住草顶,两个绳头勒在一起,用力捆刹好,把镰刀扎在顶部。捆好的两个草被足有我半人多高,然后把扁担两头插在草被上头的绳缝里,草被的重量比我的体重大很多,我站在中间,非常吃力地挑起,路上摇摇晃晃,上坡下沟的直接挑到粪场。到了场地累、热得气喘吁吁,全身水淋淋的,直接躺在上面,闭上眼睛,不想动弹。场地里有磅秤,过磅记账后将草被拖到指定的草堆处,抽出绳子、拿着工具回家。
当时每天如此,沟湾里的割完了就到坡岭上薅,那时的草嫩,除了完任务外,还要留部分拿回家喂禽畜。
沤肥的人畜粪尿及草木灰等靠收积,既有化粪池中的大粪肥,又有户养的猪粪肥,还有各家各户的草木灰、鸡鸭鹅的家禽粪便和大人孩子在户外捡拾的牛马狗的粪等,方法多种多样。
那时,各生产队都安排专人每天挑着粪桶到各家各户收积粪便,每天早晨各家将尿罐送到生产队的肥场,由生产队统一收集,冬春时节安排社员挑到麦地里浇麦子,夏秋则倒在粪场的粪堆里沤肥;收粪员将粪便收积起来后,挑到粪场,用黄土搅拌后填到大粪池里沤酵,待将化粪池填满后,肥也就沤好了;生产队再安排社员将肥从化粪池里翻出,堆成肥堆备用;地里种庄稼用时,还要组织妇女将粪捣碎,然后用驴车或手推车送到地里。
为了给集体积肥,每家每户都会养上一二头猪、羊、狗和一些鸡鸭鹅兔等,它们的粪便最好的有机肥。当年有个顺口溜“养猪图攒粪,挣钱是妄言”,因饲料短缺,小孩子放学回家或大清早,都要出去剜菜薅草,不仅可以给猪羊兔当饲料,还用它们的粪便造肥。
那时各家的猪圈里都有个用石头垒的方形一米左右深的粪池,每隔两三天就用铁锨将猪圈的猪粪赶进粪池里,然后再用拉回家的黄土垫圈,定期如此循环操作;待粪池满了后再将其用铁锨翻出,隔着墙一锨一锨地扔到墙外,在户外紧靠着院墙堆一粪堆,赶猪粪是个既脏又累的活,臭烘烘的圈泥,脏兮兮的粪水,弄得浑身都是,赶完一次脸上的汗水脏水难以分辨;每隔半月二十天将羊圈、鸡窝的粪土起一次,将其粪土和墙外的猪粪堆在一起,再用黄土将羊圈、鸡窝垫好。当时农村胡同有草堆、粪堆、垃圾堆“三大堆”,是乡村生活的标配,也是脏烂差的根源。
对院子里散养的鸡鸭鹅和兔猫的粪便,每天大清早我会拿着铁锨或粪斗,一点点、一粒粒在房前屋后和左邻右舍捡拾,既卫生,也积粪,然后用铁锨除着扔到墙外的粪堆里。
待墙外的粪堆积到一定程度,就告诉生产队,由队长安排人测量方数后登记(按数量记工分),生产队安排人用手推车送到粪场。
除了积猪羊等粪外,还有一种是需要花工夫去捡拾的,那就是拾粪。每天起来干的第一件事,就是用一把长柄小铁铲子撅着个三把的粪筐子,走村串街去捡粪,房前屋后是首选,再到菜园的杖子边、乡间小路上,这些地方既有狗拉的,也有出工的牛驴的,捡到一坨牛粪,如同交了狗粪运,兴奋好一阵子,因为牛粪体量重而多且难遇。一大早能捡个三五斤,交到生产队称量后回家别提有多开心了。
草木灰是各家一天三顿用柴草烧水做饭,燃后的灰留在锅灶里,每天早晨各家用木筢子掏出,放在簸箕里。沤肥时直接端着簸箕到粪场,平常寒冷季倒到猪圈的粪池里,夏秋将其包括铲下的锅底灰搅拌在土杂肥里栽菜种瓜,其丰富的氮磷钾是植物所需的最好肥料,瓜果蔬菜长得黑黝黝的,生长的瓜果蔬菜特别好吃,可满足家庭日常生活吃菜。
各种材料备好后,尤其是粪场上堆满一垛垛嫩草,生产队就开始安排沤肥。沤肥时分几组,有人用铡刀将青草铡的一小截一小截的,有人将铡好的草用四齿筢子搂成堆,有人将事先准备的泥土用镢头刨开砸碎,有人用铁锨将碎土扬到碎草里,有人用二齿钩子将草土搅拌,有人向搅拌好的料里浇水,有人赤脚站在泥料里不停地用脚踩实,有人用泥大箩(一种小胶桶)从大粪池里舀粪水浇到泥草里,使草泥粪水交融,有人将搅拌好的用铁锨翻到一边堆起;铡完草的也加入到搅拌的队伍里,附近的土用完了,青壮年便推着车到远处推;尽管场地臭气熏天,但干的热火朝天。所有的料用完后,粪场上有七八个两三米长宽、一米高的梯形肥堆,再用铁锨将四周摸得细平光亮,顶端的四边沿凸起,日后再在顶头浇灌人粪尿,促进沤酵。经近一个月的高温发酵后,就成了种庄稼的有机肥。
当时生产队为了沤肥,有时还拿出专地种植成片的紫云英、黄花草等。田野里成片绿油油的紫云英、黄花草,开出的淡紫色、桔黄色的小花格外漂亮,蜜蜂和蝴蝶在花间翻飞;放在现在那是乡村最美的风景,但在那个年代,不是种来看的,而是用来造肥的。
儿时积肥的经历,让我感受到了劳动的快乐、生活的艰辛和童年的美好。无论离家多久多遥远,那段难忘的岁月仍清晰如昨,已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,成了我人生重要的一部分和最美好的回忆!
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,有一双勤劳的双手,有一颗纯朴善良的心,这一切都是农村、故土和父老乡亲给予我的最好馈赠。这种勤劳节俭的品质已融进了我的血脉,对劳动人民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!我骄傲,是农民的后代;我自豪,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!
(图片源自网络)
樊泽宝:青岛西海新区六汪人,60后,喜欢文学并用文字记录生活;山东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省级理事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。
《当代散文》由山东省散文学会主办,散文双月刊,主要发表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,欢迎山东籍散文作家申请加入山东省散文学会。山东省散文学会常年举办各种散文活动,为作家提供图书出版服务,欢迎联系。投稿邮箱:sdswx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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